铁砧上的火星像流星般炸裂时,老陈看见了自己三十年前的影子。那根暗红的铁棒在锻锤下缓慢变形,如同岁月在人体内沉积的锈迹被一记记敲打震落。学徒们总问他为何不用气锤,这个驼背老人就会用钳子夹起通红的铁条戳向水池——嗤啦的白雾中,铁器发出类似叹息的声响。

快是机器的道理,慢才是人的道理。
铁棒在第三次回炉时显出了剑胚的轮廓。老陈的锤法有种诡异的韵律,像在给金属把脉。隔壁新开的工厂正在冲压标准化刀具,而他的作坊里,淬火液的配方仍旧写在灶王爷画像背后的黄纸上。当剑刃最终浸入桐油与井水调制的秘方时,液体表面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纹路,宛如某种古老的契约正在缔结。
最后一锤落下时晨光恰好穿透瓦缝。老陈忽然想起父亲临终时塞给他的那枚铜钱,此刻正在他腰间布袋里发烫。铁棒已成三尺青锋,而作坊外传来集装箱卡车尖锐的汽笛声。






